我缓缓走向沈聿的床榻。

每一步，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

太医和宫人们，在沈澈的示意下，悄悄地退了出去。

殿内，只剩下我和沈聿。

还有站在门口，神情复杂的沈澈。

我坐在床边，看着沈聿的脸。

不过两年未见，他却像是老了十岁。

曾经丰神俊朗的脸上，布满了憔悴和病态。

眼窝深陷，嘴唇干裂。

即便是昏迷着，他的眉头也紧紧地皱在一起，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
他唯一没有变的，是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枚玉佩。

那枚困住了我，也困住了他的玉佩。

我伸出手，想要触摸他的脸。

指尖，却在离他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。

我还能……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触碰他呢？

苏昭吗？

还是那个已经「死」了的太子妃？

「阿昭……」

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气息，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。

「水……」

我回头看了一眼。

桌上有茶水。

我倒了一杯，试了试温度，然后小心地扶起他，将水喂到他唇边。

他贪婪地喝着，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的旅人。

喝完水，他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一些。

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。

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眸子，此刻黯淡无光，布满了混浊的血丝。

当他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时。
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

他死死地盯着我，一眨不眨。

眼中是震惊，是狂喜，是难以置信。

然后，那双空洞的眼睛里，一点点地，蓄满了泪水。

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，没入他散乱的鬓发中。

他伸出手，颤抖着想要触摸我的脸。

他的动作那么慢，那么小心翼翼。

仿佛我是一个一碰就会碎的幻影。

「阿昭……」

他的声音，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
「是你吗？」

「真的是你吗？」

「我不是在做梦……对不对？」

我看着他，没有说话。

我的心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无法呼吸。

我恨他吗？

或许吧。

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，我却发现，那点恨，早就被时间冲刷得所剩无几。

剩下的，只有无尽的叹息……

我的沉默，让他更加恐慌。

他猛地抓住我的手，力气大得惊人。

「阿昭！你说话啊！」

「你看着我！告诉我！你回来了！」

他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。

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。

「你别激动！」

我连忙扶住他，想让他躺下。

可他却死死地抓着我，不肯松手。

「我不放！」

「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！」

「阿昭，我错了，我真的知道错了！」

「你原谅我，好不好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……」

他哭得像个孩子，将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，泪水滚烫。

「这两年，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。」

「我去了你说的江南，我去了你画过的所有地方。」

「我想找到你，可是我找不到……」

「我以为，我真的要失去你了……」

他的话，断断续续，语无伦次。

却每一个字，都砸在我的心上。

我能感觉到，他的身体烫得吓人。

心病加上急火攻心，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
如果我再刺激他，他可能真的会死。

我闭上眼，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。

再睁开时，眼中已是一片平静。

「沈聿。」

我轻轻地唤他。

「我不是你的阿昭。」

「我的名字，叫苏昭。」

他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
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。
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
「你……你说什么？」

「我说，你认错人了。」

我一字一句，清晰地说道。

「我只是一个商人，和你那位故太子妃，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。」

我挣开了他的手，站起身，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。

我用最冷静，也最残忍的语气，对他说。

「王爷，人死不能复生。」

「你该放下了。」